1 ) 寒夜终于过去,人却已是晚春
《情书》在豆瓣上的评价人数多得让后来者望而却步,但依然想打一点文字,哪怕注定会淹没在汪洋汪海的矩阵符号之中。
《情书》的构思脱胎于《挪威的森林》,当初听到这样的论调,颇不以为然;等读到岩井俊二谈本片之缘起,终于勉强接受,却也佩服岩井兄大才:抄袭别人功课搞得不显山不露水的,值得后生们效仿。
也难怪无法一下子把电影和小说联系起来,诚然《情书》中的男藤井树和《挪威的森林》里的木月都是上来就挂掉的哥们,诚然男主和直子之间有过多次鸿雁传书,但其他的设定相距甚远:玻璃匠丰川悦司是男性版的玲子么?最关键的是,《挪威的森林》中的主人公冷眼旁观纷乱的60年代、在时代大潮中保持着铁壳豌豆的本色,却从未试图去生根发芽;最后不管是背起行囊浪迹天涯,还是跟玲子狂热交缠,都只是永失所爱之后那冗长的回声而已。《情书》是不一样的,博子和女藤井树最后都挺过了人生的关口,得到了救赎。这个故事有着明亮的结尾,尽管其中夹杂着淡淡的哀伤。
《情书》的第一主题依然是关于生和死:博子跟《101次求婚》中的阿薰一样,失去了未婚夫,从此开始画地为牢;女藤井树少年丧父,落下个不敢去医院看病的后遗症。扶桑国对此类话题的迷恋近乎偏执,私下猜测,可能是孤悬海外+缺乏资源+大得离谱的自然灾害+特定饮食习惯等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另外,影片中至少有3个地方预示男藤井树早逝的命运:1)中学毕业纪念册上的那张集体照,他因为提前转学,照片单列(拍得象墓碑照),男藤井树的母亲还加了一句:“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吉利。”;2)男女藤井树被共同发配到图书馆去当差,女生在记录书本之余时不时抬头打量男生,柏原崇同学的身影在白色窗帘后若隐若现,镜头切换成中景——窗帘后竟然空无一人——再换成近景,那俊秀的脸庞又再度显现:这个少年不会在尘世间驻留许久的;3)女藤井树服丧期满返回学校,发现男藤井树的课桌上放着一个花瓶(应是寄托哀思之意),其他女生告诉她,花瓶是几个男生搞的恶作剧,不过,男藤井树倒的确是离开这里了——转学。女藤井树转身拿起花瓶“啪”的一声砸个粉碎,1对1,面对其他同学的恶毒玩笑,男女藤井树各自为对方出一口鸟气,只是,他已是看不到这个场面的了。
从影片结构上讲,《情书》可以粗略分为三个部分:以博子和女藤井树在小樽街道上擦肩而过作为第一分界线;以女藤井树在母校得知男藤井树死讯后一路咳着回家作为第二分界线。在故事来龙去脉的问题上,前1/3部可以说是疑云重重,但叙述层次却很清晰:三来三往,抽丝剥茧。
在博子和秋叶的三场对话中,第1和第3场很有看点:丰川悦司的角色是烧玻璃的,这样的设定有一点隐喻在里面,对比影片开头中山美穗一身黑衣在苍茫的雪地中独自蹒跚前行,玻璃车间里的熊熊炉火绝对是种救赎的象征;在秋叶与博子接吻的那一节,红彤彤的火炉作为背景出现在两人身后,音乐象冬日泉水般响起,清冽而流畅,所谓唯美,莫过于此。第3次对话所在的那个四周贴着木栏杆的酒吧很有点意思,秋叶在这场戏里突然发了一次飚,却并非没有原因:女藤井树已经寄来了材料,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博子依然喃喃自语“(男藤井树)感冒到底好了没有呢?”——这几乎是着了魔障。这一段有一个小细节:秋叶向博子回忆——其实也就是告诉观众——当年是秋叶先约的博子,而男藤井树扮演的是电灯泡的角色。只是这个电灯泡突然发出眩目的光芒,主动要博子做他的女朋友,把一旁的秋叶吓得不轻:这兄弟平时对女生总是不理不睬的样子、死活都挤不出几个完整的句子(注:这哥们在中学里就一直是这个德性),今天怎么会小宇宙爆发?一定有什么原因。
看到后面就知道了,因为他不想错过第二次。
可惜的是,即便不错过又能如何,他注定无法跟这样的容颜长相厮守,不管是在遥远的北方,还是在这里。这叫做宿命。
《情书》前1/3部最精彩的一幕发生在小樽的街头:两人唯一一次面对面。之前女藤井树出于赌气,曾寄来过自己户口本的复印件,但证件照的头像经过老式复印机的摧残,看上去跟通缉犯已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博子应该并不清楚女藤井树具体长什么样。她一路目睹这个远看跟自己有点象的姑娘往邮筒里扔完信、围好围巾、骑着破车穿过这边的马路、冲过正在叽叽歪歪的秋叶跟他的狐朋狗友、绕过自己的身边、即将消失在远处,完全是出于某种直觉。博子一度低下头,看得出是在犹豫,然后用怯生生的语气说出一句“藤井桑?”底气明显不足。但自行车突然停住,骑车的女生转身回顾,一瞬间,两人的目光撞个正着。这大概是博子第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女藤井树的全貌,请注意博子此时惊讶的表情;与之对应的是女藤井树,她绝对是看到了博子,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线条稍粗的缘故,一副迷惑的表情,继而开始寻觅四周可能的发声对象。包括偶在内的很多人非常自然地把这个场景跟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两生花》联系起来,但在偶看来,《情书》在此处的情景设计由远及近、动静结合,实在《两生花》之上。待到清泉般的音乐再度响起,突然之间从四面八方涌出了无数的酱油众,将女藤井树淹没在人潮之中,只能感慨一句:岩井同志,算你狠。
故事到这里其实已经进入了瓶颈阶段,中间部分一旦操作失当,就会前功尽弃,使一部好片沦落为高丽国二流肥皂剧。情节上的不利因素是:似博子这般细腻敏感的姑娘,对整件事情的由来其实已经猜到了八成,而全知全能的诸位看客就不用说了。下面怎么拍?还能玩出什么花活儿?
首先,两人第二阶段的通信发生了质的变化。刚开始时双方都在云里雾里,等情节发展到后面,一方已是别有用心地在套取信息,另一方依然蒙在鼓里。其次,中学时光隆重上演,俊美少年柏原崇+清秀女生酒井美纪出场。
但这样只能算是“不错”,再配首缠绵的主题歌,跟某些死来死去都死不掉的生死恋属同一档次。
岩井俊二继续表明自己的能力真不是盖的:青春校园主题,不管是残忍似《青春电幻物语》,还是美好如《花与爱丽丝》,都是他的拿手菜。《情书》里玩的是若即若离和朦胧暧昧,正反双方都能找到支持自己观点的证据。男树喜欢女树么?正方:喜欢——在其他同学欺负他们、女树掉眼泪的时候,男树帮女树出过气,还有故意装傻不肯交还考卷、骗女树给他摇踏板照明那段,当真坏得可以。反方:不喜欢——男树对女树多数时候是不理不睬的,还整了个农药袋子扣在女树脑袋上,当真可恶。女树喜欢男树么?正方:不喜欢——女树什么时候表现出喜欢男树的意思啦?反方:喜欢——你没看见女树时不时地会去瞅男树吗?
正确答案地球人都知道:彼此都喜欢,只是谁也没有走出那一步。哪怕不看大结局,片中男树喜欢女树的暗示也是一抓一大把;比较微妙的是女树的情感表露。除去最后砸花瓶的那一下子,女树的行为总体上说是朦胧的,但似乎也有迹可循。扣农药袋子这一节,不能视作男树有欺负女生的倾向——男树是腼腆加闷包型的男生,通常不会主动欺负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女树被某神经质同学胁迫充当丘比特,把该同学和男树硬搀和到一块。个人观点,欢迎指正:男生如果真心喜欢一个女生,对于该女生有意无意间为自己介绍其他对象,会感到非常恼火。而这件事情似乎也可以反过来理解:谁又能完全否定,说女树丝毫没有借这个机会来刺探男树的想法?
至此,对岩井兄的手法可以打出“很好”的评分,但是,如果真的想拍一部珠玉之作,就应该比“很好”再往上攀半步。
说来惭愧,当年看第一遍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里有个“半步”,经前辈提点后才恍然大悟:镜头语言跟画外音之间存在不匹配,导演在故意玩信息错位。
换句话说,女藤井树的画外音所表达的是一种负面排斥信息:“什么?两人同名同姓很浪漫?杀气腾腾还差不多。”;“本以为这种窘境会很快过去,谁知到了三年级竟然还在一个班!”;“博子小姐,失礼地问一句,(你的前男友)他到底好在哪里?!”但同时,影片的镜头语言所传达的却是一种正面的信号。非常明显的一个例子发生在毕业前最后一次运动会,赛前受伤的男树硬充好汉抢跑道,手握照相机的女树在镜头里看到了整个过程——请注意,在男树跟另一选手碰撞摔倒的时候,女树的手指按下了快门:啪啪啪啪一组连续的照片,把这个场景全部记录了下来。旁边的女生问她在看什么,她回答“没看什么”,继而转移话题:“这相机怎么用啊?”
镜头与画外音彼此矛盾,究竟哪一个说的是实情?至少在这部影片上,导演的得分接近优秀。
不得不提的还有预埋的一处极为重要的伏笔。如果没有它,故事的中段不可能这么坚实,而情节从中段向高潮的推进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博子的信中没有关于男藤井树已在两年前的山难中去世这一消息——在和秋叶去小樽的那一段里,博子蹲在女藤井树家门口的邮筒旁写信,“他在两年前”几个字都已经写在了信纸上,却还是用笔给划掉了。设想一下,如果当时女藤井树得知这件事的话会怎样?博子将未必能够从女树的笔下轻易套出话来,即使能套出话,也必定跟现在的内容不一样。
同时,在开头部分里预设的这个伏笔,也是为了确保中间段落里两个承上启下条件的顺利实现。
第一个条件:“男树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必须由女树从别的渠道来发现——那个记忆力超强的老师将有理由登场,而老师又是引出图书馆那帮女生的线索,而那帮女生又会是卡片秘密的最终挖掘者。此外还有营造气氛上的考虑。让我们假设女树早已获悉男树的死讯,那么这一段就会是这样:
众女生——“那么多的卡片上都写着你的名字,原来是个男生的杰作啊!”“那他心里应该喜欢前辈你才对啊!”“前辈你有没有跟这个男生交往过呢?”“真是酷毙了!”……
女藤井树淡淡的表情——“只是恶作剧罢了,他跟我同名同姓。而且,两年前已经去世了。”
众女生收敛起闹哄哄的样子——“是这样啊。”
老师有些惊讶——“你早知道他已经过世了?”
女藤井树点头——“他女朋友写信告诉我的。”
老师——“是么,真可惜啊,那么年轻…”。
比起肥皂剧中的煽情加俗套场景,本片的气氛调度是讲究的。先引出卡片的话题,再由那帮热情满满的女生故意起哄,把整个气氛炒热,让女藤井树既尴尬又有点得意。然后跟老师一起走出图书馆,却是一盆冷水倾泻而下:
女藤井树——“其实那不是我的名字……不是还有个跟我同名同姓的男生嘛……(想考考老师)老师你记得起他的学号吗?”
老师没有丝毫犹豫——“九号。”
女藤井树惊讶状——“真厉害。”
老师淡淡的表情——“那孩子很特别。……两年前发生山难,去世了。”
镜头随即顺着墙壁平推,由于光线的关系,出现几秒钟的黑屏,或许暗示着女藤井树听到消息后的心境。总之,气氛由暖到冷,一下子就被拉了下来。
第二个条件:“男树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必须等到中间段落的结尾部分才可以被女树发现。这是为了保证时间上的同步,因为就在当晚,女藤井树和博子将同时面对各自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重要关口。博子纯粹是心理障碍,让秋叶拖着她走就行;女藤井树就要麻烦一点,她从影片开头一直咳到现在,终于咳出个急性肺炎,从医学的角度讲是量变到质变,没有什么奇怪的,但在艺术表现方式上就应该有个象征性的心理诱因:男藤井树的死讯。女藤井树在潜意识中马上从这个讯息直接联想到父亲当年的去世(酒井美纪在雪坡上滑行那一段极美),而在今天晚上,悲剧会再度上演么?
多噜嗦一句,这种嵌在不同段落中的长距离链接一旦成形,将大大提高情节的连贯性,但对编导来说,绝对构成一种极大的折磨,请勿轻易模仿。
影片终于进入高潮部分。博子和女藤井树几乎在同一时刻经受人生的考验,也几乎同时在第二天的清晨获得了救赎。以前看过某位香港专业人士的电影评论,认为博子对着群山一遍又一遍呼唤逝去的爱人这一节,确实感人,但女藤井树那个半糊涂半清醒的爷爷背着她上医院这段,则显得有些突兀,属于败笔。
偶对此不敢苟同。
因为这部影片的第一主题是关于生和死,第二主题才是美好的青春暗恋,尽管电影的名字叫做《情书》。
在色调和音乐之外,本片最让人感到舒服的是情节的流动性——故事的发展基本保持着一种匀速的状态,但这种匀速逐渐开始出现凝滞的趋势,需要通过爆发式的高潮来予以改变:面对着朝霞和群山,通篇给人以温顺被动感觉的博子开始大爆发,喊得深情,喊得动容,喊得痴狂,喊得撕心裂肺——她终于斩断了这个心结。反反复复的那句“你还好吗?我(这里)很好”背后的意思或许是:“永别了,我的爱人。你将永远存放在我内心的某个角落,但此刻我已将思念你的心彻底放下,即将跟秋叶开始新的生活。珍重。”
另一位突然爆发的,是通篇给人以痴呆印象的女藤井树的爷爷——尽管这里不能比喻成绿叶,但酱油众的生命力不应被轻易低估。这一段隐含的意思:悲剧的轮回是有可能打破的。爱人已经去世,还有关心着自己的朋友;父亲这棵大树倒塌,祖父这棵老树却依然挺立——生活无论如何窘迫,仍存在向上的可能。
第二天凌晨、博子呼唤山难去世的藤井树的时候,另一个藤井树躺在病床上,也在轻轻地回应:“我很好。”细细想来,两位容貌极端相似的姑娘之间,其实是有一点情敌的意思在里面,但在命运奇妙的安排之下,却似乎建立起了共生的关系。而这种关系,经过生死的考验,其实是得到了升华。
又怎么会是败笔呢?
插一段题外话。片中一人分饰两角的中山美穗是个很有古典韵味的演员,可惜缺乏灵气,所出演的角色往往过于被动,甚至还有些天然呆。比起一些同辈甚至是前辈的女星,她衰老的速度令人吃惊:拍《再见,总有一天》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满40周岁,但已经枯萎得厉害——人家黑木瞳40多岁的时候依然是人比花娇。等到容颜憔悴,缺乏演技就成了致命伤。她在《再见,总有一天》中的大尺度演出其实根本不具备诱惑西岛秀俊的档次,只会让人唏嘘不已:名将美人,怕的就是这个。
不过,《情书》是个例外。她在这部影片中的表演,是她所有影视作品中最灿烂的一次绽放。
《情书》的尾声阶段,最美丽的自然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在这之前,是柏原崇和酒井美纪的退场戏:托女树还书、单向的告别、返校、得知原委、砸花瓶、回图书馆还书、抽出了借书卡却没发现什么不同、最后一次凝望那随风飘动的窗帘。女藤井树的回忆到此结束,所有的“情书”也被原数退回——对方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书信和回忆是属于你的。
一幅完整的图画,现在只缺一块小小的拼板。
几个女生揣着那个尘封多年的秘密,前来探访藤井树,应该是在一个午后,阳光簌簌。
把借书卡翻转过来、看到那幅素描的时候,阿树其实想把它藏起来,身上的毛衣却没有口袋。流水般逝去的青春年华,又能安放在何处呢,只能重新插回那本旧书。抱着书本,也不知是该抽泣还是微笑。树叶在悉悉索索地响着,轻风吹过田野,拂过面前这些明亮的脸庞。漫漫寒冬终于过去,人却已是晚春。
2 ) 秋叶先生虽然不是型男
1
作为渡边现任男友的秋叶先生第一次出场,是在工作间。秋叶先生包着头巾,戴着大框眼镜,穿着背带帆布裤,外形说运动不运动,说斯文也不斯文,一点儿不讨喜。
他说,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啦?从你脸上就看出来了。
渡边犹豫了会儿,略有笑意。嗳。我在那个人的家里,看到他的毕业纪念册。
在和秋叶先生交往中,她似乎一直避讳他的名字,称他“那个人”。
她说,…尽管…我还是依那个地址寄了信,以他为收件人…就是因为收不到才寄的,因为我是寄到天国去的。
秋叶先生抿抿嘴,像个委屈的小孩。果然,你还是对藤井树的事情不能忘怀。他伸手捅捅渡边,再捅捅。那我们的关系要怎么定义…然后他搂住她的腰,吻了她。
2
第二次,俩人在工作间里分析那封天国来信。应该是午后,光线明亮。交谈不疾不徐,像温吞吞的茶。渡边最后宁愿相信这就是前男友的来信,并打算继续下去时,秋叶先生突然神情认真,声调短促,马上打断她。“不能。博子,我们不能这样!”看着渡边黯淡下去的脸,他又缓和了,“好吧,算了,但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他后来的神色一直低沉阴郁。
3
没有秋叶先生的促成,依渡边的性格会去到小樽么?她也许会一直努力沉浸在自己的假想中吧。秋叶先生的“捣乱”,让藤井树写信来说了再见。渡边失魂落魄,像梦的结束。她像棵苇草,又柔又韧,柔弱寡断的是外壳,坚韧绵长的是思念旧人的内心。秋叶先生把信揉成一团,她拣过去又小心展开。秋叶先生恼怒起来。“藤井已经不在了!他更不可能写信给你!”顿了顿,又苦笑着说,我很难过,博子。你总是坐这边的位子。我们三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坐那个位子。那时候我们都想约你出去……要是我先主动的话,现在怎么可能会这个样子…
去小樽看看吧,找找另外一个叫藤井的人…
安静的房间,木质桌凳,咖啡徐徐冒着热气。秋叶先生又达成妥协,他向渡边看似轻微实则严重的固执妥协,向自己漫长深沉的爱妥协。镜头拉高,两个人隔着张桌,似隔着条宽阔的河流,河流里沉没的是渡边成为历史的恋情,要迈过去很艰难。
4
他们在积满雪的小道上徘徊,最后看见了那个红色邮箱。
秋叶先生抽根烟,喃喃地说,我们还蛮疯狂的呢。印象很深的是秋叶先生火红的围巾。他把围巾包在头上,在阳光下踢雪玩儿,偶尔过来看看蹲在那儿正给藤井树写信的女友,她写:他在三年前……然后她看着秋叶先生的眼睛,又把那句话划掉了。
准备回去时,渡边在车马横流的街道上竟然看见了藤井树,她裹着厚实的棉衣,蹬着脚踏车出来寄信。她这么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她感冒了,有些瑟缩。她不禁轻轻地喊了她的名字,小心地,甚微地,探询似地,叫了她。
她回头了。隐约地,但很快被汹涌的人流淹没。她没有看见渡边。找不到标的物的空茫眼神。
彼时,秋叶先生正热情地和朋友闲谈,把行李装进汽车后备箱。对两个姑娘之间的那点儿小发生一无所知,更无法知晓女友现在心里的暗涌。那些阴柔的情绪啊,如漫漶的火焰,腾地在她心里烧灼起来。她站在人潮中,像一只中枪的麝鹿,快要倒下了。
5
秋叶先生在阳台上唱歌,望出去,层层叠叠的房屋像奔腾溃散的血管。他顿了顿,轻快地说,呐,那座山要不要再去爬一次看看?…去跟那个家伙打个招呼。我们去吧。
俩人走在蜿蜒山路上,冰天雪地,秋叶先生讲着他朋友被戏称为尾熊的笑话,兴致勃勃安排好了一切行程,渡边默默地跟在后面。
她想做逃兵。上山对渡边来讲,就像揭开一道一直未痊愈的伤疤,她太怕疼了。秋叶先生皱紧眉,“你是为了什么而来?不是为了忘掉那件事吗?要忘掉才行啊!”
镜头倏然拉远,茂密丛林中的小路,两人又一次对峙,有乌鸦的鸣叫,万籁俱寂。
6
山间木屋的橘色灯光,在寒夜里亮着。尾熊架着锅子煮起食物,招待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和秋叶先生平静地谈起“那个人”的死亡。当他问起“你是否还想爬”时,秋叶先生脸色凝固,“嗯…?嗯……不过没办法了,我已经感到恐惧了。”是啊,秋叶先生到底是对山难恐惧,还是对女友心里那块阴影恐惧呢?也许尾熊觉察到了,他瞄了瞄渡边,然后微笑着给秋叶先生再倒上一杯酒。
他们哼起歌,“那家伙最后唱的歌…真令人感伤,人不在了…歌声还依然荡漾…”
我的爱在蔓延,伴着南风……
秋叶先生还不忘调侃,“他为什么最后要唱这歌,他不喜欢松田圣子嘛。”是啊,人已经故去了,生者除了缅怀,还应该有积极的态度面对啊。
7
他指着那座山。“你仔细看看,藤井就在那里。”渡边从颔首不语,到终于抬起头。秋叶先生走上前,双手合拢在嘴边,大喊“藤井!你还在唱松田圣子的歌吗?那边会不会冷呢?博子现在是我的了!”末了,自己轻声地装作回声“好啊…好啊…好啊…”,他转过脸去看她,“你看,他说好。”
他扳着渡边的肩,用力地推她向前。“和他说句话吧,多少会有抱怨和思念吧,去。”她犹疑地看向他,缓慢地挪向前,一小步,一小步,步伐越来越急,最后几乎跌跌撞撞地奔跑起来。秋叶先生有些哽咽。她摔倒了,大衣滑落,只着橘红的毛衣,她转过头看向秋叶先生,两个人相视而笑。她喘着粗气跑到远处,对着雪山用尽气力高喊。
你好吗?我很好!
你好吗?我很好!
她喊到喉头哽咽,终于掩面痛哭。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她的身影在初升的朝阳下兀自立着,泪水像一场迟来的暴雨,宣泄而下。远处尾熊先生问秋叶先生怎么啦,秋叶先生微笑着说,不要吵她…
end
他知道她一紧张就会用关西腔说话。
他对她说,去扫墓时,“拜托藤井了,希望能让我和你结婚,我也顺口说他已经自由了…你也可以自由。”
他从无抱怨,隐忍地爱着她,一步步引她走出阴影,快三年了,如抽丝剥茧,急躁不得。
他小心地呵护着她的伤口,尊重她的历史,又决绝地打碎她自我麻醉做幻梦。
他知道,从爱上她的那天起,就只有做个具备强大忍耐力的人,才能完完全全地拥有那个姑娘。因他视她若珍宝,而生者,永远无法与故人竞争。
3 ) 东方式的电影构思——由日本影片《情书》引发的思考
近年来,被日本电影评论界称为“日本新电影的旗手”的岩井俊二引起世人瞩目。特别是1995年他的爱情影片《情书》,不仅在日本引起了空前的轰动,而且获得了东南亚乃至欧美的好评。在同年的横滨电影节上,一举夺得了年度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两项大奖。
影片《情书》的魅力何在?岩井俊二自己说他只不过是在影片中加入了许多个人化的东西。所谓“个人化”,我以为既是他的个人艺术风格,也是民族心理、情感的表达,更是一种东方式的电影艺术构思。本文拟从《情书》的结构方式、情感表达和人生感情三个方面分别加以阐述。
一、 细密的蒙太奇结构
在世界各国的许许多多爱情影片中,男女之间相互爱恋的故事早已司空见惯,形形色色。有的直率倾情,有的明争暗斗,有的成人之美,有的夺人所爱,或悲或喜,亦悲亦喜,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故事尽管千差万别,各不相同,但其中的共同点是:铺陈人物情感发展变化的历程。然而,岩井俊二的《情书》却独辟蹊径,在众多爱情影片中脱颖而出。其实,严格地说,《情书》算不上爱情片,因为影片中三个男女主人公都没有真正相爱过,所谓“情书”也不是其中一对男女主人公互诉衷肠的书信,而是通过两个女孩之间的通信唤起回忆的媒介。那么,《情书》用什么打动了不同国界的千百万观众呢?这正是岩井俊二东方式电影构思的秘密所在。
《情书》的叙事文本很简单:处于青春萌动期的男中学生藤井树深深地暗恋着与自己同姓同名的女孩藤井树。尽管他这种纯真的感情很强烈、很执着,但却始终不曾向她表白过,只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中以恶作剧的形式透露出一丝丝内心的隐秘。而女藤井树全然未觉,根本感受不到他的爱恋。中学未毕业,男藤井树内心埋藏着那种青春的暗恋情愫转学来到了另一座城市,认识了另一个叫博子的女孩。博子的相貌、气质与女藤井树几乎一模一样,于是,男藤井树便把对女藤井树的爱恋倾注在博子身上。后来,男藤井树在一次爬山中,意外坠山身亡。
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如果采用一般的结构模式,完全可以衍化成一部曲折生动但毫无特色的爱情片。然而,岩井俊二的独特而高明之处就在于他特意舍弃了三个男女主人公之间爱情的是是非非、悲欢离合,而把笔墨集中在对往事的追寻和回忆上,形成了《情书》错综复杂的电影结构文本。
影片情节发展以博子探寻男友藤井树的爱情真相作为推动力,引发了另一女主人公藤井树的回忆;再以女藤井树的回忆作为次动力,不断推进博子的情感转变,从而共同完成两个女孩子情感蜕变的过程。
时空层面。在现实时空中的情节采用外视角的形式,按照编导者的理性思维和情绪变化,表现两个女主人公在共同寻找“情书”之谜的答案过程中,由于某些外在因素的联结,致使两
者或贴近,或远离,或若即若离。在回忆时空中的叙事则采用内视角形式,情节的进展完全遵循男女主人公的心理逻辑和行为规律。从中我们不难发现在《情书》结构中的现实与回忆两个层面里至少有四组不同时空的人物行动线,编导者能使它们互为因果、互作经纬、交错递进,细针密线地编织起来,做到了天衣无缝,精妙之至。这正是日本人细致入微的思维方式在电影结构中的体现。由此,我不禁联想到中国戏剧家李渔所说的话:“编戏有如缝衣,其初则以完全者剪碎,其后又以剪碎者凑成。剪碎易,凑成难,凑成之工全在针线紧密。一节偶疏,全篇之破绽出矣”。可见,中国戏剧结构的美学原则与日本导演岩井俊二在电影蒙太奇结构中的美学实践相映成趣,异曲同工,是纯粹东方式的审美意识。
二、细腻而哀婉的情感表达
影片《情书》让我们深深感受到在优美抒情中蕴含的淡淡哀伤,这正是日本民族特有的情感表达。这种民族情感的形成有其深远的历史渊源。在世界各国中,日本无疑是种族构成纯粹、文化同质性高的民族之一。它独特的历史和地理环境凝塑了日本人那种心理敏感细腻的内倾型性格。环海的地缘,狭窄的国土,曲折的海岸线,形成了日本湿润的气候。因此,有学者称日本文化为“湿气文化”。它与内倾型性格相结合,使日本人更倾慕清净、素雅,从而崇尚“清明心”、“心情道德”的执着和坚韧。这种民族情感在岩井俊二的《情书》中格外浓郁绵长。影片一开始,博子扫墓对男藤井树寄托无限哀思,归来后偶然发现藤井树的地址,潜意识中恍惚觉得男藤井树并没有死,于是萌生写信的念头。信发出去了,她本无意收到回信,然而,意外的回信来了。原来,身处异地的女藤井树患感冒在家休息,收到博子莫名其妙的一封信,出于好奇便回了信。从此,两个女主人公频繁地书信往来,唤起了双方一连串的回忆。博子在对秋叶的恋情中时时感到愧疚于男藤井树,这种心理的羁绊,感情的不自由,使她陷入矛盾痛苦中。于是,促使她探寻回信“真相”的愿望更加强烈、更加执着。与此同时,女藤井树在医院等候就诊时,脑海里竟然闪现出中学时代男藤井树倚窗读书时的模样。这表明,在她的内心深处仍然珍藏着美好纯真的往事。特别是在博子决意前往女藤树处了解真相时,不巧没有见到。当汽车司机无意中道出博子与女藤井树长得非常相像时,博子才恍然大悟,情节也随之发生突转,过渡到博子重新探寻男藤井树爱情真相的阶段。这里,编导精心设计了一个景深镜头,景深处是骑着单车的女藤井树缓缓前行,处于动势,成为画面中引人注目的活跃因素;而前景是伫足沉思的博子,处于静势,一动一静,形成鲜明的对比,把双方寻找和期待的心情突现出来。当女藤井树擦肩而过时,博子脱口叫出她的名字,画面定格在女藤井树回头张望寻找的情景上。但转瞬间,她专注寻找的目光便被川流不息的人群所遮掩,淹没在茫茫人海中。两个痴情而执着的女孩遗憾地失之交臂。从而她们又开始了难忘而又略带哀伤的回忆。女藤井树在回忆中,把开学、选举、值日、男藤井树在书卡上写名字、用自行车发电对考卷、运动会上为男藤井树拍照等等点点滴滴的往事串联起来,深切地感受到了男藤井树对她纯真的爱恋,她也逐渐意识到这种幼稚而美好的感情将是她弥足珍贵的财富,并使她从对父亲死亡的恐惧中挣脱出来。而博子则从回忆中真正地清醒过来:自己竟是男藤井树初恋对象的替代品。于是,她从痛苦的缅怀和思考中挣脱出来,勇敢地面对现实,接受了秋叶的爱。但她对男藤井树的那一段挚爱仍然难以割舍,于是在秋叶的鼓励下,当太阳冉冉升起时,博子面对皑皑无垠的茫茫雪原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你好吗?”以此来倾吐对男藤井树的思恋和哀伤。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女藤井树也一遍又一遍地自语似回答:“我很好。你好吗?”同一时间,不同空间,两个女孩共同的心声。呼唤着男藤井树呼唤着彼此,也深切地呼唤着自我。至此,她们完成了漫长而艰辛的感情蜕变和升华,由“过去”的我过渡
到“现在”的我,并预示着超越自己情感的“永恒”。
之所以较具体地复述影片中的这些情节、细节,意在说明岩井俊二如此这般地表现人物心灵的敏锐和情感的细腻,正是影片看似平淡如水实则动人心魄的魅力所在,也是日本人特有的情感表达方式,这在西方的影片中是难以见到的。
博子不惜一切地顽强追溯,探寻男藤井树的爱情真相,女藤井树对昔日暗恋情人的淡淡回忆,不正是追求感情的“纯”与“真”?不正是表现了向往理想中的美好事物的执着精神吗?不正是日本民族格外崇尚的“清明心”、“心情道德”的形象表达吗?如果把追求真情的执着精神置于当今商品社会的大背景下,不难发现编导者努力寻找和赞扬一种超越物质利益诱惑、潜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真诚感情。因此,可以说《情书》中细腻的哀婉的情感是对今天金钱物欲的间接否定和批判。
三、 方式的人生感悟
樱花之所以成为日本的国花,民族之花,是因为细腻的日本人以敏锐的心灵触角从樱花“开得适时,谢得利落”中感悟到人生的真谛:壮烈中相伴着伤感。在日本茶道中“一期一会”的观念,实际上就是人生“转瞬即逝”的“无常”观的体现。因此,大家极为珍视有限的生命,珍视生活中的第一次机缘。这种把自己和对象同一化,与对象产生一种共感,或者可以说在对象中发现自己、观照自己,是一种无常美感和无常哀感的调和。日本人正是从这种哀愁的艺术哲学中感悟世界、感悟人生,以达到“闲寂”或“寂”的人生境界。
樱花性格、茶道精神浸透在《情书》的整体艺术构思里,表现出岩井俊二的东方式艺术风格。男藤井树英年早逝,他带着与女藤井树的一段暗恋的情缘去了,带着一段把博子当作女藤井树的替身而又无法表白的痴情去了;女藤井树把男藤井树这段纯真的爱恋情愫深深地留在自己的记忆里;博子在明了男藤井树把自己当作女藤井树的替身之后,虽然感到若有所失,但她与男藤井树的那一段纯洁的恋情,却是铭刻一生的感情经历…这不正如同樱花一般开得灿烂,而又谢得令人哀伤吗?这不正是他和她们年青的生命里难得的“一期一会”吗?他和她们的这一段美好的情感经历将成为女藤井树和博子一生中永久的怀恋。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就体现在这一段又一段的情感历程中。他们追求感情的纯真、理想的情操、境界的美好……正是深切的生命体验、人生感悟。
岩井俊二在《情书》里,表面上似乎没有阐释什么哲理,然而,那一段段淡淡的回忆,充满淡淡的哀伤,更值得珍惜,更值得怀恋,人生的况味正在于此。
当好莱坞大片以其光怪陆离的高科技效果编织着一个个银幕童话的时候,日本电影《情书》则像一首清新的小诗悄悄唤起人们对青春、对爱情的憧憬与回忆,而且日久弥醇。
4 ) 年华是封信
高中写的的旧评,我混豆瓣时间早,留下过很多黑历史。这篇现在回头看自己都觉得生涩,但我绝对不会说矫情,因为所有的感情都是最真挚的。
——————————————————————————————
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消失之后又浮现。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部电影,《情书》是我的一个情结,就像《追忆似水年华》对少年藤井树一样,也是一个情结,只是这个情结代表什么也许我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岩井俊二是我很喜欢的导演。初中的时候看了第一部岩井电影是《梦旅人》,看着女孩和男孩们声势浩大地奔向死亡,却纯得能够流出钢琴声和大海天空的蔚蓝,特别震撼,于是立马又找来其它的岩井作品来看。
岩井是个唯美派,看他的电影可以说是一种享受,音乐是美的,画面是美的,时不时是一组远山或大海的长镜头,时不时是钢琴夹着小提琴的背景音乐……
《情书》,我敢说这个名字真正能够表达了电影。博子给在天国的藤井树写的一封情书,情书的内容只有两句话——“おげんきですか?わたしはげんきです”。
一直很喜欢时光慢慢流淌的感觉,因此很喜欢这种淡之又淡的电影, 如一连串在海中跳跃的浪花。只是轻轻的拍打着岸沿。
松田圣子唱:“我的爱,已那随南风而逝……”
藤井树意外死亡很久之后,未婚妻博子依旧无法释怀,于是她抄下藤井树少年时期家中的住址给藤井树写了一封只有“おげんきですか?わたしはげんきです”的信,却不想寄到了少年藤井树学生时代班上同名同姓的少女藤井树的手上,于是,两个女孩在信件的你来我往之间,少女藤井树对少年藤井树的回忆慢慢的溢出了尘封的回忆,她想起了那个倔强、少言寡语的男孩。而两个人也渐渐发现了发现了少年藤井树从未出口的秘密……
你还记得吗——年纪尚小的时候,班上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或是温柔可爱的女孩,看到他(她)你就会心跳不已,你偷偷的尾随他回家,或者你在课本后面画下她的素描;就算再忙你也要去看他打球,或者总是在人群的背后偷看她练舞;在他(她)的面前你总是感到无限的卑微,却有忍不住逡巡他的踪迹。也许你还记得,也许,你就是“少年藤井树”。
少年藤井树,3年2班9号。少女藤井树,3年2班26号。
少年藤井树,借遍了图书馆的那些没人会读的书,只为一次次写下和她相同的名字;上学是用口袋套住女孩的头以示亲近;慢慢对照考卷上的答案,只为和她多待一会……
他的爱在图书室随风飘动的白色窗帘之后,若隐若现;他的爱是学校车棚里的女孩手摇的灯光,忽明忽暗;他的爱是学校门口一路灿烂盛放的樱花,唯美绚烂;他的爱是女孩家门口冬日纯净的初雪,干净纯洁。
无法忘记,少年藤井树站在少女藤井树家门口,年少的柏原崇,青涩的令人心疼。少年要求女孩帮他把《追忆似水年华》还回学校,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相信,那一刻他一定是想要和少女藤井树表白来着,可是最终或许是因为时机不对,或许是没有攒足勇气,因此千言万语都溶解成了羞涩的笑容以及闪烁的眼神。于是,男孩那如冬日初雪般干净的爱恋,最终也没有化解。
松田圣子唱:“我的爱,已随那南风而逝……”
少女藤井树真的遗忘了吗?为什么对少年藤井树的回忆可以那么轻松就随手捏来呢?也许,并不是遗忘,从来也没有遗忘,只是静静地储存在心里,等待时机成熟再看看,原来,它已经在心里开出了天荒地老的花。
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也许从来没来得及表达,从来没来得及出口,甚至从来没意识到过。
离开后的少年藤井树真的能够忘记少女藤井树吗?那么为什么我们会看到博子会和少女阿树相同的容颜、相同的气质呢?
有一种感情是放在心里的,是其他任何感情都无法代替的,心里的那个淡淡地遥远地部分永远就这么为她留着。
日本这个国家,对死亡的执着像是樱花一样,大和民族的“物之哀”在日本文学作品中尤其突出,比如川端康成的《雪国》,片山恭一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市川拓司的《恋爱写真》……
“使生如夏花之绚丽,死如秋叶之静美”。死亡,代表着永远是失去,而失去之后又我们该怎么办呢,不是正如王家卫电影里所说的——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追忆似水年华》更多的时候是个媒介,有什么东西能比回忆更具力量呢?如果已经不能再拥有了,那我们能做的是什么呢——唯一能做的还不是不断地不断的回忆,在回忆里不知觉的弥补了关于往昔和曾经的遗憾。
记得台湾导演候孝贤应邀执导日本电影《咖啡时光》的时候说过,不是那些时光最美而是这些时光已经永远失去了,只能用回忆来招回,所以,它是最美好的。
他说,只能用回忆来招回,所以,它是最美好的。
关于藤井树的种种回忆,是你拥有的,我把它寄还给你。
可是我们的记忆那么淡那么美,以至于无论如何漫溢,也不会大雨滂沱。
记得要忘记,记得要记得。
松田圣子唱:“我的爱,已那随南风而逝……”
电影的最后博子她对着少年藤井树死去的远山大喊,近乡情怯一般的——“おげんきですか?わたしはげんきです”,而病床上的少女藤井树也喃喃的问“おげんきですか?わたしはげんきです”。
她们最终一个在爱中释怀,另一个在回忆中缅怀。
如果岩井的最初目的只是希望观众能在看过本片后追忆自己逝去的那段似水年华,我想他做到了。
在十八岁某个彻夜未眠看碟的清晨,我忽然想起了一个留在十四五岁记忆中的男孩以及那段少年时代青郁的时光,他声势浩大的再次清晰浮现,如今我依旧能够清晰的记起他的很多细节。我不知道当许多年后的今天他是否还能想起那本他桌空里不翼而飞的涂满涂鸦的草稿本,至今还连同那时候的日记和信件一起静静的锁在我的抽屉里;他又是否还记得那个尾随他回家被他发现的寡言的同班女生;如果有人告诉他那一封鼓励他的匿名信其实是我写的,他又是否会像看到借书卡背后画像的少女藤井树一样感怀无比呢?
落落说,年华是封被退回的无效信,而我的年华却是一封从未寄出过的信。
我用最美好的年华写成一封信,每个字都是他走路的每一节动作落下的墨点,是他消瘦的肩线划出的弧线——干净、简单,即使是青涩无比,但他每一个的剪影书写着的一切最终都汇成了两个字——青春。只是这封信珍藏在我的心里永远没机会给他。
思至此也就无法言语了,我不自觉的对着屏幕喃喃的问“你好吗?我很好”,说完双手捂面,禁不住哭了出来。细碎的忧伤一整夜缭绕挥之不去。
喂,你好吗?我很好!
——我把年华写成这封信,多想你能看得到。
5 ) 但是我一定要被感动吗?
很奇妙,我是从中学语文课外读本上第一次读到《情书》的。而且是以非常纯粹的课本风格:开头有一段话把情节剧透个七七八八,加一段自以为是的评论,跳过原本漫长的渲染和铺垫,直接把小说高潮时的心脏掏出来给你看。好比两手握着血淋淋的器官对一个少年说:“喏,这是脑垂体,那是前列腺,人的心动和快感就是这样产生的。”——这让人以后还怎么去体会有前戏的做爱呢?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长久地记住了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算起来也是我们最耳熟能详的“青春纯爱故事”之一了,尽管它翻拍成电影时我才刚出生。后来我买了新经典文库精装本,且在当时很愿意为它掬一把泪——作为我是一个感性的女孩的象征。至于那部更广为人知的电影,因为入戏太缓慢,我当时才看过开头就弃了。时隔几年后的最近,才又捡出来看看。
小说版《情书》在我之前的想象当中就是两个普通人的平凡故事。普通中学生,甚至还要偏下一点。就像当时班里绝大多数的男孩女孩,面目模糊,永远穿着校服。平时话不太多,从不会因为什么事出风头,也无法充当在课堂上和老师互相开玩笑的对象。和那些旷课,早恋,嚣张地踢碎走廊玻璃门的青春剧主角们不一样,几乎也没有人关心他们私底下在想什么做什么。就好比男藤井树骨折摔伤仍要参加跑步那一段内容,当时他在想什么呢?片中没有交待动因,只是用这个情节用来刻画女藤井树对他的一点不忍之心;与此同时,又用周围观众一致的嘲笑与轻蔑形成了一种反衬——是的,我想如果中学时的我如果在现场,可能也会笑他故作姿态吧。
但是,用柏原崇来扮演这个角色,却又构成了一种矛盾和讽刺——因为他分明长着一张“青春主人公”的脸啊,只要肯多深想一点的观者必然会发现:赛场观众们此时的反应显然才是虚假的。那是一个帅气又坚强的男孩,而不是一个失败的普通人,人们还会嘲笑他吗?不太可能。同理,假若故事里的男藤井树长着柏原崇的面孔,女树如酒井美纪般可爱动人,那么前面关于霸凌和平凡的、灰溜溜地度过的时光,就变得有几分尴尬虚伪起来。
假使赛场那一幕是一个生活场景,那么应该已经有很多女孩像英雄一样把柏原崇(男树)围起来了。而在我眼中这就是“青春”的残酷性之一:所谓的“纯爱”,无视金钱、阶级差异,不考虑未来与结果,其实不过是尚未学会管那些因素罢了,所以不过是“纯看脸的爱”。
而《情书》的原文本,也正是在没有“脸”这项预设的情况下才打动了我:两个普通人微妙的感情。这种打动比起爱情,更接近于私人回忆性质的共鸣。
然而,这种共鸣在电影中完全被角色与人设的不平衡打乱了。“被世纪末的美少年暗恋”这种私人回忆恐怕全世界都没几个人有吧?所以看过电影后我完全就不想鸣了。更别说女主角无论是中山美穗还是酒井美纪,当时都漂亮得像日本娃娃一样。这样美丽的女性生活的可能性与选择就像另一个次元一样我无法想象只能仰望。尽管在电影中,她们的感情线干燥而单调:从头到尾,就是和藤井树(柏原崇)有关的一切。总得来说,尽管观众总有看“一双玉人儿入了洞房”的大团圆故事的倾向,但毕竟情书本身就不是这样一个故事,人物的美貌反而使故事更无法令人信服。所以一双玉人反看得人败兴。
另一个是影片和书做得都很糟糕的一点:渡边博子。
初次阅读时,我急于关注二树的爱情,完全想跳过干巴巴的博子部分,直到看了电影,画面迫使去看,此时我才明白她扮演的是怎样一个角色。
博子是一位驯良的线索人物。从结构或个性意义上,怎么看她都十分典型。典型,就是说博子浑身都充满了可被归纳的特点,因此,她其实并没有任何真正的特点——她根本就不是作为一具血肉之躯被塑造出来的,倒是有点像男性话语下的那种“天使型”女性。博子的全部活动都围绕已故男友展开。除了为串联起整个故事提供动力之外,大概还要表现出一种“治愈”或说“自我救赎”意识。(在雪山“你好吗”那一场,完成救赎,放下过去)。然而男友已经死去三年多了,竟没人跟读者解释一下她究竟为什么这么走不出来?《情书》文库本有那么厚,充满了日式文字可有的拖沓琐屑,可是在写到博子线时,我不记得有任何描述他们感情如何深厚,长大后的藤井何以如此值得深爱的细节出现。由于这种动因交代的缺失,导致博子看上去只是被“线索人物的使命”牵着走,也是最初阅读时觉得乏味的原因:她只是不得不痴情地给藤井树写信,不得不恳求对方帮忙回忆过去,最后又不得不自我升华一下,释怀了一切。作为一个女性观者,我觉得博子这种无理由行为比较像中邪多一点,而不是为了“爱情”。
在糟糕的博子后,还有更更糟糕的一点:就连她那干巴巴自我升华的过程都是在另一位男性角色强有力的辅助之下完成的——我不知道岩井俊二是否认为女性人物靠自己就没法完全“站起来”(比如女树生病的一幕,76岁高龄的爷爷救了她,而母亲差点还成为阻力,拖后腿的)。如很多影视剧刻画的一样,男性角色在失去配偶后,会默认开启强忍悲伤,力担责任状态,并且积极寻找“续弦”且得到周围人的支持;而女性角色,伤春悲秋、自暴自弃没完没了,从此花容失色,恨不得一直守寡。(比如女树的母亲就没有再嫁)。可以说这个故事的根基就被这种成规思想根植了,接下来展示的所有关于博子的一切都歪了:镜头打在博子身上时,她总是睁着一双温柔无辜的眼睛,好像在说:“我就这样了,什么也不想做,我就是要爱我的前男友,一直爱,爱到死。”而那个看起来有点不像好人的男配角则一直在拉着她走,拖着她去完成每件事(这个过程还包括许多男方很明显的肢体动作),拉她去找铁路边藤井树的家,拉她去雪山,最后那个男性角色很自豪地宣布:“我要去告诉藤井树,你(博子)现在是我的了。”——博子此时又变成了一种物件,藤井树死了,所以现在她的产权正式移交,附属于他的朋友名下?
而且不要忘了,博子和藤井树交往的原因是:博子的相貌和女树一模一样。而藤井则告诉博子他对她是“一见钟情“——从头到尾岛死藤井都没有对博子讲过关于女树的任何事,甚至开玩笑式的,轻描淡写的,什么都没有。这种欲盖弥彰更显出他的内心其实就与我们猜测的一样:他与博子发生爱情的动机就是为曾经失败的初恋寻找某种心理补偿——其实从当初至今我也不明白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是为了突出男树对女树不可释怀的执着?(我不想称之为爱情)。作者难道真的没发现,这样对博子来说很残酷吗?(或许就真的没把博子当一个“人”来刻画吧)
那么在片中,我们默认了男性有为自己初恋或自己的俄狄浦斯情结“挑选”女性的权力。(说这点女性也会有,是的,但是几乎不被重视和表现。)而影片分明在强化这一点,这是作为女观众不愉快因素的又一来源。在这里,比起青春回忆,博子受到的伤害反而又令我共鸣了。
最后一点,男主角回忆中化不开的红玫瑰——女藤井树。
从女树的表现来看,我感觉她对男树从头到尾都没产生过任何同等程度的爱慕。她可能有过好奇心(虽然是我们开始喜爱他人的第一步),但真的就止于好奇心了。在当时的情形下她没有发现他的爱情,那么在未来更不会,最后那些回忆已经质变成“对自我的过去的爱”一类的东西。也就是说,如果女树是个真实的普通人的话,她只会通过这段回忆来爱当时青春年华的自己,而不会是再回过头去重新爱上初中时的男树。只不过很多观众大概更倾向于这种暗恋是要有回馈的。因此在影片结局,女树对着“情书”热泪盈眶感动不已了起来——说真的,她要是礼貌微笑一下把画像还给那些孩子们我也不会见怪,甚至说其实她更应该这样做——她完全、完全有拒绝这份感动的权利。
可能是柏原崇以及作者叙述语气在影片中和书中迷惑了我们,我们记得的男主是那样一位羞涩、迷人,不善于表达、内心善良等等具有一切优点的男孩,但同时我们的潜在视点也是透过这位男孩在看待女树——从女树那句欲扬先抑的“不太愉快的回忆”开始,我们就已经把自己套进了“爱情”的罗网里,这里的一切打上“爱情”和“柏原崇”的柔光后就变的不一样了。但事实上:真实的语言霸凌,骑车时头上被套上纸袋的恶作剧.....全都是不会令人太愉快的。但是,作者在此处居然“别出心裁“地预设了一种“女孩很享受”的气氛(构成一场微型强暴了)。暂且抛开电影版人物的面孔,并且以女孩角度来看这件事吧:一位普通的女孩陷入这样一段被普通男孩“暗恋”(她当时当然不知道)。他们被全班人起哄嘲笑,那个男孩对此表现得也很不开心,他看上去总是很沉默,很生气,还对她也做过讨厌的恶作剧。——要不是可怜的线索人物博子小姐来揭开过去,女树怎么能知道这是一种爱呢?假使把女孩换成我自己,我想当时只会感到害怕厌恶和伤心。即使后来宣布了:这是对你一种暗恋啊。难道女性角色就非得觉得:“噢,我被暗恋了,这真是对我最大的奖赏!过去的一切都变成了美好的大奖!”——抱歉很我真的完全不觉得,并且也不会感动的。
男性发起爱慕-追求甚至苦苦追求-苦苦追求感动了众人-抱得美人皆大欢喜。这种套路在生活和影视中都多到让人心烦,“众人”和女性在其中的地位都很值得玩味。“众人”似乎理所当然地觉得女性应当成为男性追逐过程的奖励,而无视女性个人意愿,似乎男性苦恋越深,付出越多,女性就该接受,成就某种“团员”。这无疑是一种物化。而在《情书》中还有这样一个场景:女树找男树拿卷子时的自行车棚,三个容貌不好看的女孩对一个帅气的男孩表白,男孩理都不理,骑着车绝尘而去,留下不好看的女孩像疯女人一样叫骂——这一场面可能逗笑了一些观众,可我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这个镜头仿佛在说:蠢货,普普通通的女人有什么权利和资格要爱情?你这么难看,就已经丧失跪舔男权的基本资格了。
在片中,无论女树、博子,还是像这个不好看女孩,像女树花痴兮兮的好朋友,女性形象都是在男性视角观照下被扭曲过的,这是在男女主角容貌之外的第二重歧视……这么说或许有点严重了,但是,这部片子,连同这本书,连同它唤起的那些感动,起码我本人完全感动不起来,甚至还有一点不舒服。
不过年代加上的滤镜如今看来是很美好的,90年代的舒缓从容浪漫,总的来说,不否认这是一个美的故事。优点太多人讲过了,只是关于我不喜欢的那一部分,希望它快随年代一起消逝吧。
6 ) 摊开一张纸,用笔拖拽注定流走的时光
这是又一篇与电影没有太多联系的影评。我拖欠独立女皇的岩井俊二全集太久了,久到我差点儿忘记了归还。在准备离开这个城市之前,我进行了一次清理,忽然就想看一看《情书》,尽管手头还有很多事情,但我还是忍不住都丢在一边,把电影重看了一遍。
上一次看好像是7年前,很差的盗版,字幕不全,我在电脑前费力地猜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不太明白里面的痴男怨女,到底在搞些什么。后来补看影评,才大致明白,却失去了再看一遍的动力。7年之后,我复习它,就把自己拽进了往事。
蓝小牙童鞋曾有一句话广为流传:其实歌里面并没有我们的故事,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把歌换成电影,也还是成立的。我们听过那么多歌,看过那么多电影,渐渐地已经不是在里面去寻找故事,而是在里面去找自己。那么迫切的找,有时候,也许是害怕再也找不到了。我们的过去,太容易丢失。
在不太远的过去,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一个很独特的女孩。她喜欢那些陈旧的东西。比如故纸堆,比如厚重笨拙的大书柜,宽大的毛衣和粗瓷大碗。她只看死去的人写的书。她爱看有着昏黄色调的老电影。她爱听陈升的歌。她曾经托我帮她找一张陈升的专辑,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难以找到,因为太过时。
这个年轻却老气的女孩有着很好的文笔,她总在写着一只小蜗牛的故事。长的短的。故事里小蜗牛缓慢地前进,风景变幻,总有不同,只有它的笨拙和缓慢是不变的。而且它如此柔软脆弱,旦夕祸福比它背上的壳还要沉重。我总觉得女孩写的蜗牛就是她自己,在变幻的风景中慢慢地向前移动,总比时代落后一些,却正是这样的独特让我喜欢。
就像那些笨拙的木制家具,消磁的陈旧卡带,大毛衣和粗瓷大碗,情书这样东西已经过时了。我必须要承认这一点。大概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示爱。大拇指下快速炮制的一条短信,比这来得更快;在楼下唱一夜的情歌,比这更酷。或者更干脆,走到面前,说一句喜欢你。这些都是更好的选择。在这个张扬的年头,情书太陈旧了。
但就是这样的陈旧,有一种隽永的魅力。永远跑得比时光慢,也就不用担心被岁月抛弃。反正都已经落在后面了,不妨慢悠悠地走。有些人总是很不合适宜,在这样一个信息爆炸的新时代,永远学不会抢夺话语权,八面玲珑和辗转腾挪。情书就属于这样的人,属于那些内心丰富却不懂得表达的人,属于那些笨拙和很容易就手足无措的人。属于那些讨厌快餐,会慢慢咂巴味道的人。
拧开墨水瓶,灌满笔管,擦净笔尖,认真地在信纸上书写。而且,请你相信,必须是柔软的纸,而不是冰冷的email。纸永远比电子屏幕温暖。
我永远会怀念二十岁的时光。跑遍城南城西的礼品店,只是为一张合适的信纸。用文字诉说纠结,然后自己用白纸裁出小小的信封,用笔画上心情。我这样写了99封情书,零零散散将近半年。看情书的女孩照单全收,她把这称为“作业”,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督促我交作业。虽然她直到最后也没有成为我的女朋友,但这些情书却被永久地珍藏。曾经写下的文字,让我觉得残酷的岁月因而迟滞,因而缓慢下来,在那一刻,像蜗牛一样柔软。
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彩云易散琉璃脆,水仙已乘鲤鱼去
那些没有开口的告白,最终还是让你听见了。
當她的遺憾終於放下,另一個她的遺憾卻才正要展開。重看發現自己記錯了結尾,記憶中的藤井樹站在玄關讀完了那張書卡,立刻嚎啕大哭不能自己,重看卻發現她不在玄關也沒有嚎啕,而是僅僅掩嘴含淚。這麼明顯的情節,怎麼就記錯了呢?還是,那個曾經嚎啕大哭的,其實是我自己?
2000年,本人看得第一部文艺片,当时不知道啥是文艺片,表面上洋洋得意,认为自己算个文艺青年了,内心里无比的可惜那一块钱,因为本来是租《唐伯虎点秋香》去的。被人租走了才不得以看《情书》
你好吗? 我很好。 你好吗? 我很好。 你好吗? 我很好。
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消失之后又浮现。 ——普鲁斯特
一个英语考27分的人哪会在意什么break的过去式
翻过来的卡片,肖像,是初恋回忆的完美情书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看一直没看……四个主演竟然全部都是双鱼座……所以真是一部极其双鱼的电影……暗恋的极致……但导演却是水瓶座……
无论如何都会流下热泪的电影,五星又怎么够!
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了,我就靠这个活着了。
真的救命啊看得我满脸问号,我无法理解电影的展开方式,暗恋的细腻美好要从发现自己是白月光替身的这种角度来切入吗🆘
暗恋的极致
用一个男人的死亡、一个作为替代品的男人的包容,一个作为替身的女人的悲哀和一个女人半生的迷茫表达了一种叫做暗恋的情绪,我是不理解的,用我的三观来看,这是个悲剧,但诚然能表达清楚这样一种人类的情绪,也是不易。。。,
最后卡片翻过来后,我真的哭了。
也许每人都有似曾相似的故事,逝去了才追悔莫及。
这个人偷偷爱了你大半辈子
十年都没有第二个人借过追忆似水年华只能说这本书真的很难读
如果知道女朋友爱上我是因为我像她曾经爱着的人,我会崩溃
关于藤井树的种种回忆,是你拥有的,我把它寄还给你。